DM 之道

*原文刊於《藝外》雜誌第23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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DMdirect mail)的生與死(通常是一瞬間),是當代藝術中的一個指標性的環節,一個事件伴隨著一張DM自印刷廠的取件處登入這個世界,向人們宣告在不久的將來有些事要發生。它最具指標意義之處在於,這個過程與其他任何一個仰仗市場行銷的經濟領域毫無差別──它甚至仰仗得更徹底,因為當代藝術從來吸引不了巨額投資以進行更大型的媒體行銷──就像你每天拿到的那些記不起標題的眾多傳單,它們從天上掉下來,或從牆角鑽出來(最近它們較常從FB上冒出來),漫天蓋地的包圍你,目的與大賣場的特賣會廣告一樣:只希望你挪動一下你的屁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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DM是今日藝術與媒體世界疊合的象徵,它只為了訊息存在,它用巨大的數量說明當代藝術在某個層次上,是一件完全關於行銷的工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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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網路時代,紙本DM沒有相應地減少數量,反而更瘋狂以各種形式出現在我們眼前,你的包包在不知不覺中就會裝著幾張DM,並且一段時間會新陳代謝。這是節制不了的行為。從藝術展演到DM再到我們的包包,隱含著一個微妙的生態圈,當中每一個環節都是可預測的,也都是例行公事;你需要訊息,你知道哪裡找得到訊息,而他們則規畫了訊息的行踪;在這個媒體機器裡的生産潛規則是:沒有訊息就沒有藝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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將一陣子收集來的DM排列在桌上令我們有一種幻覺,台灣似乎是個文化大國,藝文展演豐盛得過了頭,不知從何時起,DM已經淹腳目,有時候你會覺得用DM搭一座橋到月球是有可能的。DM是如此地多,以致於你可以揮霍它,隨時隨地,當作書籤或咖啡墊,掉了不撿起來也無需感到慚愧,它正是為了讓你丢棄而生。它也是等著被遺忘的事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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當代藝術的DM的特徵是,你無法想像DM背後的內容,除了時間與地點,你一無所知,即時你認真讀了DM上的簡述或創作理念,你的經驗仍然告訴你,到了現場,一切都會不一樣的,不用太計較那些看不懂的詩意。一旦你確認了DM上的藝術家不是你的親朋好友或圈內大咖之後,你所能做的就只有冒險, 規畫一場當代藝術的冒險很難每次都讓人提得起勁,於是你的注意力可能會分散,開始評斷它的設計跟印刷品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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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些情境實在太過平凡,平凡到成為你生活中的循環,像就喝了很多水後你會跑廁所,你不會記得你上一次的飲水量跟膀胱積尿的比例關係,也不會特別在意這中斷了你的時間規畫,無論如何,你會在下一次感到渴的時候,繼續喝水。拿DM也差不多是這麼一回事。經常你會到誠品書店走走,表現你的人文品味,或者你會在溫羅汀的獨立書店/咖啡店(這是什麼?)徘徊,表現你更高層次的人文品味,雖然選擇的路線不同,但你總會做的一件事是,站在放DM櫃台前,盤算著要把哪一個活動寫到行程表裡──你在FB上所做的也沒有太大的不同,而且還可能更單純。在查看了幾十個活動訊息後,你會按下參加(不管那是不是真心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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擁有一張DM就是參與的證明,也是話題的保證,就像在FB按讚一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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DM上總是寫了許多的人名跟單位,而DM又流通到更多的人與單位去,倘若我們對一整份DM上的人名與它的擺放處進行全面追蹤,我們便十分有理由為DM發展一種拓樸描述,它是關於DM如何鏈結了一個看不見卻實存的生態系統,  它可以解釋在現實中沒有關聯兩個端點可以聯繫到一起,就像你曾經在開幕茶會上看見一個打破你的頭也想不出為什麼他會在這的那個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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走近DM櫃就是走進超市,一場關於吸引力與選擇的戰爭。你發現挑選DM其實跟挑選A片的過程相當雷同,感官的刺激是非常重要的,一張DM是不是能夠勞駕你的手指頭起來動動,端看它的影像處理與標題上是不是挑逗到你;當然了,若是活動內容正合了你的胃口,平淡的標題也是無可厚非的,就像看到你喜歡的AV女優,標題己經不是那麼重要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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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這場戰爭兩端,真正佔有戰略意義的兩個地點是DM櫃,與開幕茶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