補助遊戲 Subsidy Game

一個可以使「藝文生態」一詞成為具體概念的理想字眼恐怕是補助。補助比起許多關鍵字更尖銳的地方在於,某種程度上它操盤了藝文界的週期性[1]。幾乎每一個藝術家或藝術組織都曾經/正在申請官方補助,人們普遍地相信藝文補助直接促進了藝術的積極發展[2];補助宛若藝文界的命脈,抽掉補助的藝文界將會是一場災難[3]。特別是在台灣,當代藝術與藝文補助是在同一個政治背景中交相解釋的概念[4];在一開始,補助就是以國家政策而不是以回應自由公平的形象奠下基礎[5],因而,補助可能是談論今天術的外緣政治的重要工具之一[6]

延伸字彙:
政策、藝術的政治、主體性、規則/遊戲、差異、藝術世界

[1] 我們會發現,每逢特定的補助時期--通常是年初、年中或年尾--(包括我們自己在內的)大夥們開始進入了企畫書的文學工作,甚至偶爾也善意的提醒別人這麼做。甚至從某方面而言,許多展覽出現的時機的也都可能看到補助在時間掌控的影響。
[2] 這向來是公共補助所能得到最輕易的認同,這種樂觀鼓勵了藝術相關工作者前仆後繼地投入補助申請,他們的共識十分耳熟能詳:搞藝術通常苦哈哈,政府給你錢,有什麼理由不要?而這個問題背後的邏輯正是「政府應該補助藝術(文化)」,或者倒過來,藝術應該被國家發展。事實上這是一個在文化經濟學中爭論多年並各有定見的題目。在歐洲,藝術被視為是社會國家的重要資產,官方補助的歷史源由遠在經濟分配的考慮之上--正好與美國式的補助概念相反,美國由於其對自由市場的支持,並排斥政府干預的傳統,至今仍然是私人贊助的比例高過官方補助。
[3] 台灣的情形多少向歐洲模式靠攏,某種社會主義傳統的公共補助概念一直支撐著台灣對「當代藝術世界」[3.1]的想像與建構,這種存在特定的左傾想法潛在地助長了藝術家們將補助與生存(現實)這樣的題目綑綁在一起,補助替代了藝術家的怨天尤人,甚至將它正當化了(也變相的承認了一種對藝術主體性的貶損)。由於我們始終沒能把自由市場的概念帶進這個架構中,因此我們也很少激起「為什麼政府應該補助藝術」的公共討論。
[4] 在台灣,當代藝術作為一個概念,它的歷史與補助政策的幾乎相當。在各種提供藝術公共補助的機關中,文建會與國家文化藝術基金會一直是最大的兩個藝文金庫。文建會雖早在1981年就成立,但遲至1996年才頒立了「文化藝術獎助條例」,這一年同時國藝會亦成立[4.1]。這個過渡期正好跨過了解嚴(1987)。解嚴之前,國家的藝文資金的分配不是透過公共補助而是透過機構的建設來達成,如台北市立美術館(1983)或國立藝術學院(1982,現改名為國立台北藝術大學)。即便是從解嚴後做為分水嶺,台灣藝文界的公共補助歷史也不過才20出頭的年月,這個時段也是我們開始談論當代藝術的時段。這很可能說明了補助如同其他的社會福利政策一樣,也運作著某種國家意識型態機器。
[5] 台灣的當代藝術可以說是在完整的補助政策的情境下--因而也是在重要的政治環境轉變中--發展起來。在每一項補助政策中攜帶的政治目的,都為當代藝術所吸收了,相較於過去,今天藝術與政府的關係更加的規則化,如同一場遊戲。補助帶來的愉悅與痛苦是相當的,它們透過一套運行於於官僚系統的行政結構要來要求藝術家跟從,而它的結果如同艾賓(Hans Abbing[5.1]點出的正當性問題:「……這是津貼補助的必要條件。任何人想自政府身上得到些什麼,無論是國王、漁夫、卡車司機、外科大夫或藝術家,都會主張其計畫合乎大眾利益。無論這些計畫有多麼離譜……[5.2]這衍生出來的問題是,無論是什麼種類的藝術社群都因為遵循標準化的補助邏輯而運作得十分雷同,連批評也也失去了差異
[6] 我們也正處在這樣一個場景裡:補助確實使得事件增加了,藝術圈裡一片欣欣向榮的景象,看不完的展覽跟藝術節慶滿地開花,符合了已開發國家發展文化的形象,補助被證明是有生產力的手段,通過持續地文化輸出,我們甚至又將這種效力歸結到國際化的訴求上。事實上,在台灣補助很可能不是「應不應該」的問題,而是「補助究竟改變了什麼」的問題。

[3.1] 就丹托(Arthur Danto)所規畫的意義而言,這裡採用「藝術世界」(The Artworld)的理論基礎可能是在藝術歷史的辨認條件中帶入更多體制的內容;由補助政策所展開的一系列扶植行為,都在暗示今天台灣的藝術世界是與藝術社群透過機構確認自身的進程。
[4.1] 另外值得一提的是,這一年亦是台北市文化局成立的時間。如果我們稍微拉遠點看這些巧合,便不難感受補助的政治性格;「國家需要發展藝術」的概念在這裡所展示的是一系列有規畫的資源配置工作,那意思是「國家希望發展藝術」。
[5.1] 荷蘭畫家,攝影師及經濟學家。
[5.2] 引自Hans Abbing,〈政府對藝術有益〉,《為什麼藝術家這麼窮》,台北:典藏藝術家庭,頁230

(T市)雙年展之(內視)鏡(像)記事

寄件人 Hung-chun Chen
收件人 biennial scope
日期 2010年9月24日上午7:45

主旨 Re: 內視鏡

親愛的內視鏡小組:
感謝你們的回信!感謝創造了這項活動!
我們於是能對當代藝術發表了自己的觀感:
當當代藝術只是一個點子、只有一個想法的時候,我們只有自尋樂子!

Hung-chun



在上百封(註二)對參與者回信的過程的中,我們逐漸了解到這是多麼令大家愉快的想法,即便不是因為賞識我們的計劃,也是為了在美術館解除拍照限制這件事讓大家十分難忘。我們應該這麼想,不管我們突破哪一道美術館的高牆,都必定同樣的令觀眾雀躍。從某個角度來看,美術館實在是一個規矩過多的空間,也是一個令人輕鬆不起來的空間,禁止飲食、喧嘩,看作品要在安全線外等等,美術館允許我們做的事似乎只剩下了走路。長期以來,美術館高級規格的空間形象,與觀眾與始終保持著一種文化獨裁式的穩定關係。但如果你曾經看過觀眾不擇手段的偷拍,或甚至你就是偷拍的人,你就明白這樣的關係脆弱地令人同情。

所以,我們希望放進一個稍具侵略性的想法到這種關係裡,比如說攝影。

我們試著說服大家,美術館理所當然是T市最人潮洶湧的觀光景點之一;比起其他景點的一成不變,美術館從不重覆它的品味;你也許驚嘆於艾非爾鐵塔或萬里長城,但你不大可能為此而去個兩三次,美術館可不同了,類似的動機(比如熱愛藝文)讓你會一而再再而三的造訪美術館,美術館總是沒有讓你失望,他們使盡吃奶的力氣推陳出新,讓自己看起來豐富又多元,近來年更是亳無限制的開放它的門檻,為了提供最潮流的文化商品打點自己,從動漫產業到時尚,美術館用門票一再證明了它的觀光產值。老天眷顧,適逢雙年展到來,國際盛事讓美術館更添顏色。全球性的藝術議題、火紅的藝術家、在地社群的活化,如斯盛會,此時不觀光更待何時?

所以,美術館不能拍照實在有點可惜。想想你的flikr裡記載了多少你的到此一遊,就獨獨少了美術館。所以,我們計劃(註三)讓大家在雙年展裡磨練一下攝影技術。

因而內視鏡首要美學問題之一就是,如何在規範系統中感受權力的流動?美術館當然是不肯輕易撤掉no photo這類的權柄的,因為他們儼然是“藝術(家)的守護者”,規範是以正義之名被確立的;而我們自然也不可能像無賴般在禁止攝影的標語上大剌剌的劃個叉叉。我們的打算是這樣:老老實實地把計劃交給策展人,正面進攻,接受並試著應對在「標準程序」中,那些幽微的權力轉嫁。「標準程序」是相當重要的政治要素,它推動了這個計劃每個細節運作的動力,倘若在一開始美術館遲疑了,那我們說不定會順理成章的發展一份尖銳的宣言以饋大眾。幸好美術館開明地接受了提案,大大地的稀釋了這個計劃的革命性格。 

比起這個開頭,本計劃試著揭櫫的美術館的公眾性問題複雜的多了。儘管我們在簡章上輕鬆的說著:「……我也知道你從未與人用照片分享過你的雙年展經驗;聊藝術有點困難,有的時候你需要用快門來代替嘴巴……」事實上這是一個十分有張力的假設性題目:「人們希望談論他們感受到的藝術。」人們走進美術館是為了帶出一些原來他們沒有的事物回來,而他們所願意談論的,正是攸關整個美術館自我定位的準則之一。今天當我們去臆測雙年展究竟帶給人們什麼時,通常很難實質地在觀眾身上得到回饋,問卷調查也許是一個不錯的方法,但光是設計題目就可能讓這事落入小兒科的大學畢業製作,而且實際上,人們很難在這種被動的情境下給出更直接的回應。那個假設給了這計劃積極的面向,如果快門真能夠替代了嘴巴,我們也必定能夠有更多的替代方案去解決美術館與觀眾之間的封閉關係。

影像流通的速度鼓勵人們主動參與,主動發表,又能讓其他更多人看見。我們的工作是,把雙年展帶進到這樣的替代方案裡,並試著在其中去形就一種雙年展經驗的公共場域。以下提供一個快速了解這個計劃精神的好方法:試著在google搜尋幾個不同的關鍵字組合如「台北雙年展」/「內視鏡」/「攝影」/「可以拍照」……。你會發現,這個計劃最成功的想法之一是,他們(觀眾)做了他們平常就在做的事情:美食記、開箱文、到此一遊,通篇圖文並茂;而同時他們也透過愉快的參與經驗直接地回饋了「誰在看雙年展/誰是雙年展的觀眾」這樣的題目。在我們架設的計劃專屬網站上,這個題目化身成難以計數漫天飛舞的照片--參與者回寄的--佔滿你的螢幕。網路相簿社群的經驗幫助我們了解,某種「觀眾」是可以尋找,甚而製造的,我們搭建了舞台,他們就會出現。

北美館服務中心的櫃台上, 內視鏡的報名表以每週超過兩百份的速度被清空(大大超出我們的文宣預算……)我們簡單做個推演,假設平均一天有30人申請拍照,到活動結束前我們就有可能收集到將近兩千張的照片,若是再考慮假日的瘋狂人潮和重覆申請的情形下,破表指日可待;但是實際的狀況是,回寄照片的數量遠少於我們回收申請攝影同意書的數量,這並不太讓人意外,一些人了解這個計劃而參與,而更多人參加這計劃只是為了得到攝影證, 他們才不管你這是什麼藝術觀念。這個小瑕疪說明了人們多麼想拍照,這種慾望一直在高規格的看展守則中被壓抑著,一旦它找到出口便在最短的時間內潰堤。試著想像一個可以罵髒話的和平示威遊行(多痛快啊),那會是多失控的場面?而我們又將聽到多豐富的詞組和區域性?這讓我想到「要怎麼收獲先那麼栽」,你若想募到好照片,最好讓人首先可以拍的盡興!

儘管觀眾如此不可捉摸,我們從未擔心他們會回寄任何離經叛道的影像--難道還有人認為我們的攝影題目是雙年展之美?--相反地,應該為此苦惱的是那些在展場中愉快地按快門的觀眾們,因為他們即將面臨抉擇之苦,我們對此深具信心,畢竟沒有人甘心只拍一張就走人。他們將會拍下一拖拉庫的檔案,然後在自己的電腦上東挑西撿,猶豫要回寄哪一張,這部份是我個人最喜歡的一段推演。每個人都必須做出抉擇(當然,放棄不寄也是一種)整個內視鏡計劃的最終階段就是要通過這些抉擇(影像)試著指出一種「積極觀眾的真實存在」,然後再將它帶回本屆雙年展的議題裡。唯一讓我們擔心的是,他們考慮太久,以致錯過寄件時間。

我們對於這些抉擇寄予重望,倒不是因為人們拍的照片能多有批評性,而是一旦循著遊戲規則回游的照片越來越多,內視鏡所召喚的公眾反饋問題才逐漸具體了起來。經由過對美術館禁令文化的干擾,這些問題就從一個觀眾的「能/不能是好觀眾」,擴張到「是/不是一個積極的觀眾」的層面,這意味著某種政治意識的轉變,從思考自由與否轉變到民主參政的方式,觀眾改變了,他們與美術館的關係也改變了。一張相片的號召就可能提高某種參與度--即使只是美學的。對於雙年展這樣的議題怪獸來說,僅僅是更動了如此微小的部份,已足夠帶出有效度的討論了。 


*本文刊於《藝外》十二月第12期
*原文撰時為數十封, 至出刊後已破百, 故改寫為上百封
*此為打開-當代藝術工作站參與台北雙年展的聯動計劃「內視鏡」(biennialscope)

降KEY的<給愛麗絲>

我懷疑究竟有幾個人發現這件事:
當你騎著車與迎面而來的垃圾車擦身而過時
垃圾車的音樂
會降KEY

真的,不開玩笑

很像某種惡搞音效,一下子把轉速調慢
整個旋律就降了半KEY
甚至當你騎的更快,在更短的時間內跟垃圾車拉開差距時
它還可能降一個全KEY
當我意識到這是個樂子時,我總是想加速經過垃圾車
但通常不容易做到,因為垃圾車周圍總是充滿了人
充滿了垃圾
那些庸碌的人們,整天製造垃圾,又趕著丟棄它們
無法了解這是個多麼有啟發性的時刻

這個發現其實已經很多年了
每次在那個重新經歷的魔幻時刻,我都好想找個人講
但騎著騎著就忘了
(這畢竟不是件值得停車寫筆記的事情你知道)
有時候運氣不錯我會載個朋友
但每次那當下我問他,有沒有?你剛有沒有聽到?
朋友總是一付你在講三小的表情
我心裡都想,老天,這明明蠢翻了,你們是怎麼了?
<給愛麗絲>降KEY耶!
你要自己在電腦上做還要大費週章
但你只要快速地逆向經過垃圾車,它就降給你聽耶!
真的都沒有人覺得這很酷又很蠢嗎?

OK我知道這大概只是很簡單的物理學問題
聲音傳遞速率什麼不拉不拉的
我也曉得如果你開著F-100軍刀戰鬥機經過垃圾車,你啥個屁也聽不到
可是
當我他媽的騎著車 ”眼睜睜地” ”看著” 它降KEY
我打從心裡覺得這實在好幽默好哲學
我覺得我應該寄信給德瓦,建議他下一本書放進這個點子
我猜想他會這麼寫:
長久以來,我們已經忘了<給愛麗絲>曾為台灣的垃圾時間帶來了什麼樣的歡愉
然而,現在還我們多了一樣樂趣
那就是降KEY的<給愛麗絲>


下次騎車時,當垃圾車出現在你的對向道
你知道怎麼做了




F-100軍刀戰機,二戰後,美國設計的第一代平飛超音速戰鬥機
德瓦,法國哲學家/作家

往下跳 III

痛的人不是我,怎麼能叫人加油呢?”

MSN上,朋友這樣子轉達她的悲傷
她的父親正忍受不了化療之苦,想要放棄 
這故事讓我手上在做的事全停下來了 
幸好是在MSN上,她才沒有看見我僵硬無言的表情
這表情至今我還不能適應

一模一樣的故事,我兩週前才親身經歷,新鮮到像昨天的事


我無法給朋友任何幫助
我還能跟她聊天,但我已經說不出任何一句有意義的句子
我突然覺得這件事像一個天讉
讉責我的逃避,也可能是自私,我分不太出來
我逃避了兩週,還是一年?
這些問題像定時器一樣,不時就大聲的吵鬧
究竟是要痛苦地活著?還是一死了之?
人究竟幾時能決定自己的生死 ?
我有什麼權力拜託他人痛苦?只為了自己的罪惡感?
活著的意義難道不是自己決定?
我們努力的這一輩子,究竟在考慮生,還是在考慮死?
如果他們根本是同一種問題,我們是不是所有的判斷全錯了?
我甚至不敢停在某一瞬間的冷靜
我承受不了那種冷靜
最可笑的是,我扺抗著這些規則這麼多年,才得到這種毫不足道的冷靜
現在像刀子一樣扺著我的喉嚨

如果這堂課很重要,重要到夕可以死
我到底該學到什麼?

聯動記事I

無論是哪一屆,雙年展最糟的部份總是開幕致詞的美好時光
大家坐了很久的車,大老遠地在七點半趕來聽可笑的官員談可笑的藝術經濟論
每個官員都讓你很吃驚
無論他懂不懂,藝術都是他生命中的最重要的元素之一
這一晚,人人都相當熱愛藝術
並且每個人都以北美館為傲
理所當然地,台北雙年展也引領了世界潮流.....

今年唯一較不可笑而令人不齒的部份是
文化焗長李泳瓶大言不慚的說:她很高興台北雙年展這個”國際盛會”與操他馬的花博這”另一個國際盛會”可以同時在台北發生,她好期待會迸發出什麼出火花!
文化焗長看事情的切入點果然與我們死老百姓不同,雙年展的規模會變成這副德性不就是因為你們要搞操他媽的花博嗎?那,被閹割的雙年展,與百來億預算的花博是要迸出什麼死人火花?這種言論算二次強暴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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其實聯動記事本來是該寫我們自己的聯動計劃的
但開幕的美好時光實在太令人印象深刻
比如說,致完詞,蕭萬腸進去看展以後,我們被擋在外面
我問那個黑衣服的看門小弟為什麼我們不能進去?
他說:喔,因為草泥馬的副總統在裡面....

是不是?有沒有印象很深刻?
所以這篇就變成了第一篇...

至於我們的聯動計劃“內視鏡”,到FB看得了
我不愛在這裡打廣告的
真的